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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丝雨如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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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丝雨如愁

    时近夏至,梅雨连绵。

    容子奕与远风屏退了侍从,独自二人对坐于廊中赏雨品茗。

    “核桃果然堪用,这样快就捉出了这幕后人。”顿一顿,远风拈起杯,轻笑一下道,“那么,此局也到了结尾的时候罢。”

    容子奕点点头,亦拈杯吃一口茶。

    远风以手支颐,斜斜望住容子奕,含笑道:“晓得了不是殿下下的毒,东弟终于可宽心了。“容子奕虽未曾向远风言明心中此层忧思,然远风却素来心思剔透,早早便猜到实际叫容子奕忧心的乃是此虑而非这浮六毒。

    容子奕也不再多瞒,垂眸浅笑道:“远兄可是嘲笑愚弟?“

    远风转脸看一眼雨,状似随意道:“若我说,我心中也曾怀疑乃是殿下所为,东弟以为我此言可还是嘲笑?“顿一顿,远风续道:“或者说,我一直以为最可能下毒的,便是殿下。”

    远风此番说辞不可谓不大胆,叫容子奕心中不由一怔。然容子奕面上却无有半分表露,只淡淡道:“愿闻其详。”

    远风一笑,亦不避忌,直言道:“自我识得殿下起,殿下便是个只问目的,不问情理的人。为求大局,她可以不理情义送王夫远守枯寺,也可以不顾道义把你掳来此处强收己用,更可以不论恩义将我远氏抄家灭族。可见在殿下心里,只要涉及江山社稷,便从来没有例外二字。是而此回若是殿下为大局向你下毒,实在是万分合乎她的行事作风,我想东弟心中亦是如此想的罢?”

    容子奕点点头,道:“不错。”

    “若你我二人皆有此念,那么殿下又怎会想不到?可是殿下却没有如此做。” 远风微微向前凑近容子奕,道:“你,便是殿下的第一次例外。”复松弛了身子向后松散一倚,他接着道:“能得殿下如此回护,我心中实在妒忌的很。”

    这还是头一回,远风在容子奕面前自认不如容子奕。从容子奕入西院起,远风便时时处处敲打容子奕、叫容子奕晓得自己于景离而言的信任与依赖非容子奕轻易可以取代,便是景离长居秋守院、容子奕盛宠风头无二时,远风也未曾有所退让。晓得君王赐予的富贵赏赐虽好,却不过如飞花落水,遇水一瞬虽有一阵涟漪,而后却唯随波而去罢了。然于帝王家,能有此恩宠已是极为荣耀,若要君王为己弃大局、与天下相抗,那便是奢望中的奢望了。须知道,漫漫千年历史年间,多少君王嫔妃,能得此殊遇者不过几人罢了。是而彼时远风并未真正将容子奕视为威胁——景离所赐予容子奕的恩宠不过荣华,何能抵的上她将自己庇护免于灭顶之灾的垂怜?可当她为容子奕在春宴中拔剑怒对百官,当她为将容子奕留在身旁与陛下姊妹生隙,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肯牺牲容子奕来顾全大局……

    远风知道,他唯有服输。

    拈起茶杯,远风复问道:“如今查实这落毒人,背后牵扯权势实在不小。东弟可有兴趣一赌?”

    容子奕反问道:“远兄可是要与我一赌殿下将如何处置此事?”

    “不错。”远风微微扬眉,道,“东弟以为,殿下可会不顾其背后的势力渊源、严惩此人?”

    容子奕低头作势要取茶杯,不答。

    远风并不死心,换个话术又追问一回,道:“或者如此说,东弟可愿看到殿下为你冲冠一怒?“

    于情,容子奕自是盼着景离能不顾一切回护自己;于理,他却晓得景离必不可如此为之。

    吃一口茶,容子奕淡淡一笑,道:“远兄这一席话恐怕不是要与我赌,而是要我切不可让殿下为我‘冲冠一怒’罢?“

    远风回以一笑,爽快认下,道:“东弟果然是明白人。”微微敛了神色,他接着道:“陛下虽非什么奸恶之徒,但自即位后难免多疑。如今的愉亲王府已不能再行差踏错了。”

    容子奕自是明白这一层,道:“多谢远兄提点。”

    远风微微垂首轻叹一口气,道:“我知道无论才智还是心中对殿下的爱重,你皆在我之上。此事本不需我提点你,只是若是不说,却怎么也不安心。”

    情敌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心爱的女人表露深情,恐怕放在谁身上都难以听得舒爽,更何况容子奕不过初涉情事,对此间感触还拿捏不好。是而容子奕虽与远风交好,心中也不免疙瘩一下,只道:“我明白。”

    吃一口茶,二人一时无语,唯闻雨声淅沥。

    远风将手伸出廊外,感受细雨轻巧落在手中的清凉酥麻,盼这雨水能涤去他心中的愁闷。

    静默一刻,远风起身告辞道:“如此我便不叨扰了。东弟放心,之后我自识得要如何做。”

    容子奕向远风拱一拱手,道:“有赖远兄了。”

    远风亦拱手回一礼,便告辞而去。

    远风去后,容子奕召来核桃,吩咐道:“这几日你在院里各处游荡时,记得把我时常头疼的事提一提。”

    核桃先爽利应道:“好叻。”方又略一思索,道:“公子可是想借此引蛇出洞?”

    容子奕不置可否,只道:“你如今倒很会遣词造句。”

    核桃将眼睛嘴巴抿成一条线,笑道:“那是,我可是虚心向学的很。”

    容子奕复叮嘱道:“切记莫要提的刻意,也莫要说的太多,叫消息慢慢传开去方才可信。”景离治下素来严厉,主子的事不可妄议。若是自己这头疼病霎时间传得满院风雨反显异常,只怕叫人看出乃是有诈。

    核桃点点头,道:“我知道!不过是要让有心人听见,再告诉有心人便是了。”

    既是核桃领会的透彻,容子奕也不再多言,只招呼他吃茶。

    核桃本来不爱喝茶,但见容子奕总喜欢吃杯热茶水于是月白便总在琢磨沏茶于是连带核桃慢慢也养了个吃茶的习惯。

    挨着容子奕坐下捧着茶杯煞有其事地看了一回雨,核桃感叹道:“你们读书人老喜欢颂这风啊雨啊的,还别说,今天我瞧着雨喝茶,仿佛这茶的味道确实格外有意境。正所谓,‘无边丝雨细如愁’啊。”说罢,核桃镇而重之地叹一口气。

    容子奕被核桃的模样逗得一笑,伸手揉一揉他的头顶。